我與佛教的接觸的濫觴很早,小二爸爸工安意外之下被接到彰化的叔叔家讀書,爸爸還在住院的那一陣子叔叔每天晚上都讓我在神桌前唸白衣大士靈感神咒,印象很深刻,叔叔是用台語發音教我的,那也是我唯一一個會用台語唸的咒語,即使到了現在依舊能朗朗上口倒背如流。

 後來被接回到家裡之後就沒了這習慣,直到十多年後,讀了五專看了一本心想事成的書,裡面有一段般若心經的修行法。那是一本翻譯自日文的書,在日本,般若經心有很崇高的地位,除了佛教本身,一般人也常書寫或是唸般若心經來許願迴向。在漢字文化圈(包括中國、日本、韓國、台灣等)最為流傳的般若心經為唐玄奘大師所新譯的,其實,從魏晉南北朝時期,就陸續有數種版本的般若心經譯作,但玄奘大師的這個版本文字優美簡潔,對仗工整、容易背訟。也深深吸引了我,裡面的內容與一般民間信仰的佛教有很大的差距,吸引我一窺佛教的世界。恰好這時,在學校裡有一位教數學的老師,常在課堂上分享一些佛法的概念思想,他也成為我常請益的對象。不過,一九九○年代初期的台灣佛教全都是所謂大乘佛法的觀點,而且就只有禪宗淨土宗可供選擇,對因果地獄及許多因素總讓我覺得台灣的佛教充滿窒息與沈重的宿命感,所以把心思大部份都放在新時代頭,相信許多選擇新時代的人跟我有同樣的看法。

當然,佛教的入門也有所謂的心想事成或是吸引力法則,只要你去一般寺廟裡的贈閱書櫃去找,通常都會看到因果報應錄、如何改變命運或是了凡四訓之類的書,就好像7-11的集點貼紙一樣,唸經、持咒、放經、印經集滿點數就可換得贈品。相反的,做了壞事,就會被扣點數。點數被扣太多,死後還會下地獄,地藏菩薩本願經、玉曆寶鈔對地獄的精彩描術絕不遜於但丁神曲或任何的奇幻文學。

因此,有許多年,我奉行「中西合併」的修行法則,一方面觀想光、感覺願望已經成真的感受。另一方面則是行善布施、觀想唸經一起來。然而,除了表象的因果報應之外,對更深入解脫法,緣起法、無我法等佛教精髓卻老是摸不著頭緒,沒有一個完整的概念,這個要等到我接觸的阿含經及原始佛法之後,才慢慢有了解答。

 原始佛法與漢傳佛法的差異

如果用房子來比喻,原始佛法好比一個造形素雅簡單,內裝樸素功能基本實用的平房,而漢傳的大乘佛法好比一間豪宅,外觀氣派豪華、雕樑畫棟、裡面設備齊全先進應有盡有。但有時候大而無當,但不見得實用。

一、文體的差異

在原始佛法的阿含經中,它是由一篇一篇的短篇對話錄集結成的,每篇大約都十來句話到數十句不等,描述的都是佛與弟子針對特定議題的討論,簡單質樸切入重點。而到了大乘經典,裡面成為長篇理論論述,非但文體與阿含經極為不同,充滿了華麗的詞藻與修辭(阿含經是用巴利文集結而成的,是方言,為平民百姓使用,而大乘經典是由梵文集結而成,是為貴族及婆羅門階級所使用的精緻語言)也新增了諸如文殊、普賢、地藏、觀世音……許多在阿含經裡不曾記載所謂「大乘菩薩摩訶薩」。而且佛陀與這些大菩薩都會放光、動地、分身,個個神通俱足,說是集體奇幻文學創作亦不為過。

二、解脫道與成佛道之不同

以佛教發展史而言,傳入漢地的佛法已是大乘佛教時期,因此,阿含經在內的原始佛法在漢地地位一直都不高,動輒以聲聞、緣覺來輕視這些阿羅漢,在維摩詰經裡,這些阿羅漢被貼上「焦芽敗種」、「只顧自己解脫,不管他人死活」、「自了漢」的標籤,中期以後的大乘佛教甚至認為阿羅漢的果位還不夠,需要「以小迴大」到大乘裡修六度萬行,從初地菩薩至十地菩薩歷經三大阿僧祇劫方可功德圓滿,成就最終佛果。

所以,大乘佛教說:我們這一輩子是無法成佛的,因為三大阿僧祇劫是天文數字那樣久的時間,更重要的是有一位叫彌勒的仁兄註定在你之前成佛,而且是五十六億七千萬年後,在這很長的期間內是沒人可以成佛的

因此,許多自覺今生成佛無望的佛教徒,只能求助淨土信仰,把所有希望都放來生上頭,對現世生活充滿冷漠、了無生趣與熱情,搞得比他們口中的小乘更像自了漢。

然而,面對上述的說法與指控,在阿含經裡卻有完全不同的描述,首先,這些大弟子絕非像是大乘說的,只顧自己解脫的自了漢,在佛陀時代裡,這些大弟子經常代佛陀四處行腳說法,有些弟子甚至在途中碰到其他不宗教的人,被活活打死,諸如目犍蓮及蓮花色比丘尼。幾年前緬甸的佛教僧侶們(南傳佛教區)為翁山穌姬站起來對抗軍政府,相信大家都印像深刻吧!

至於成佛,那是大乘佛教的觀念,在阿含經裡只有解脫道:「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皆辦,不受後有。」這是阿含經一再強調的涅槃概念,修行上清楚明確,從初果到四果羅漢,只要遵行八正道,勤修四念處,快則七天,最慢七生,便可證得涅槃,就這麼清淅明瞭。佛陀一直再強調當下,此生便可享受涅槃的妙樂。而不需要等到虛無飄渺的來生。

印度有個相當古老而沈重的集體靈魂印記,即使到現在,種姓論依舊是他們深刻的枷索。在他們創世神話裡人類由梵天所生出,人分四大階級,其祖先分別出生於梵天身體的不同部位。梨俱吠陀的原人歌說:由原人梵的頭生婆羅門種姓、肩生剎帝利種姓、腿生吠舍種姓、足生首陀羅種姓,此四種姓,即是祭師、武士、工商、奴隸的四大階級。階級是代代世襲的。

在佛陀的時代裡,種性制度已成為一種很僵化而無法流動的階級,整個呈現出濃厚的宿命觀,即使是婆羅門教,淪為一種表象的儀式,只有唸咒、祭祀以求得來生的福報。

國家戰爭壓力、年幼喪母,年幼的悉達多王子比起一般人更感受到死亡的壓力。顯然的,印度傳統婆羅門教的輪迴思想是無法滿足王子的,因此,他才出家尋找不一樣的人生解答,一種可以不死的人生解答。因此,佛陀是很務實的,當他說:奇哉奇哉,眾性皆具如來德性,只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重點在於佛性不是離我們之外很遠的東西,祂就是我們的本性,只小我虛擬出一個「我」誤以為我們與佛性是分開的。佛陀無意弄出一個形上玄學體系或宗教思想,他對任何形上哲學思辯是沒有興趣的,他有個著名的比喻,當你中毒箭時,你是把握時間找人醫治還是去思考這隻箭是從哪裡射過來的,是誰射過來的,他的動機是什麼?這隻箭的材質是什麼………..。他的教法很簡單,就是幫你去除阻擋自性光明的障礙。

因此,在阿含裡,沒有般若唯識之爭、沒有頓漸之別,更沒有真如、法身、化身、報身、阿賴耶、如來藏等形上本體論述,因為這些知識名詞都與解脫毫無關係。

更不必等到虛無飄渺的三大阿僧祇劫。不用等死後去西方淨土,當下便是淨土。

在當時,這些觀念都是革命性的,不分貴賊,大家都可以修行解脫成佛,在佛陀的僧團中,各種階級的人都有,同是王族的阿難,婆羅門的迦葉、奴隸階級的優婆離,同樣的,他們都成了阿羅漢。因此,受到了廣大平民百姓及國王的歡迎(當時印度二個勢力最強大的國王頻婆娑羅王及波斯匿王都是佛陀的大護法。這二國的首都也是佛陀二個最大道場所在地。

只是,當佛陀涅槃之後,佛教慢慢的又走回婆羅門教的老路子,以致於到了後期的大乘佛教充滿了婆羅門的影子:諸如煩瑣的儀式,念咒祈福、上師崇拜。佛教也慢慢沈重起來,背起了那古老而沈重的業力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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